痔仗记下

艰难迷迷糊糊睡觉、捱了几天，我旁边的诊所的阿姨发现了，阿长，是不是你下面难受？我说你咋知道？嗐！你走路明显的不对，我说是呀，难受了好几天了，吃各种药都不管用。那你进来我看看，然后我身在异乡，我脱下裤子屁股被人看。阿姨说，疼不疼，我说疼的都不行了，来吧，我给你摁进去！然后，中间的过程难以愿意回忆，结果很明显，就被摁进去了，一下子舒服的很。她说他家掌柜的这个东西出来的时候都是自己咬着牙给摁进去。

你这个不是痔疮，而是坎墩。坎墩。坎墩这个字怎么打，我也不知道，十年后的今天，我用搜狗拼音给打出来了。

但那之后，我始终在外面挂着一块肉，间或发痒，间或发湿，间或不能戒烟次次第二天的责备自己。

然后我继续抽烟，然后我继续坐着，然后又过了五年多。病犯了的时候，我试着用手，硬生生的用手给推了回去，那感觉，无痔一身轻。舒坦的不行。

却说四年之前，也是上着班，蹲了个坑式便池，无声无息的，一回头，嚯~，一池血红。把我给弄了一身虚惊。在跟业主谈判的路上，我跟党支部书记说了，书记，我不想入党，我不学焦裕禄，我学不了他，我坐在椅子上拿牙刷顶着肝，牙刷拿定了，肝也找着了，但是屁股坐不下呀。

然后又是在两年之前，我总共放了七天假，四天时间只要一坐马桶便是一滩血，不断来，不断有，量大过女流，心恐慌难受。

媳妇说，你丫你去看看去，再这样下去你就没法做到精尽人亡了，只有拉断肚肠了。还是去看看中医吧。

于是大过年的，寒风凛冽，爆竹声声，我去看医生，医生跟我的菊花打了个招呼，说是没事儿，你用完我的药，我让你跑过刘翔，紧过周郎。一包包的中药给我包了来，还要自配的口服药外涂药。按时煮药汤，热熏遵医嘱。

于是每日一砂锅，一直煮到年假结束还有半麻袋，媳妇说，军功章呀有你的一半也有药的一半，看看，里面都有红花，珍贵着呢，这些药你要带走，带到祖国的边疆，乌鲁木齐的案场。

于是我神经病似的扛着半麻袋专心治痔的要东西纵横的专心治痔。从云岭翠谷煮到国税小区。

春暖花开，我持续跑步，我菊花越来越紧，肠胃蠕动有力，肺活量增大，臭汗排毒而出，我看到的是青春的继续傲娇。

我以为我能打败过肿瘤君。可是我错了。

过盛夏而转秋凉。怎不叫人痛断肠？

山东老乡早早的约了我，去见他在新疆的叔叔。八月十五的月亮真圆呐！桌上的葡萄酒真甜呐！我们三人开怀畅饮，头不疼。我抽起了几根香烟，肺不闷。

然后，八月十六，晚间，下面就突出了，突出了，热熏，撒盐，抹药，硬按，均是不管用，到六点还睡不着觉，疼的挨哼。

第二天继续疼，已经坐不下。

老段说，你还是手术了吧。一想，也成。于医院，问了一圈，有医生，没床位。割了痔疮没床位，站着？怎么可能。

百度医院。我让员工开着车就去了。等，不能等，疼的不能等。

对方先是用针给我灌肠，啥叫灌肠此前完全不懂。打今儿开始我碰见女孩子就脱裤子的悲惨世界就开始上演了。对方拿一管子后插我屁股，如同一只屠狗，打的肚子不能再胀。然后医生命令你的语气告诉你除恶务尽，一定要把所有的便便全给拉出来。我勒个去，屁股疼的要命还要让你拼命的再撕裂一次。为了将来几天不再大便最后我还是按这安排干了。因为不干没办法，对方的药已经控制了你的植物神经，让你在马桶上起不来。

事毕，医生检查了一下，说你是混合型的，你这个手术非常复杂，你四周环绕众星拱月。请做好心理准备，我们有可能做不好，你的家属呢？我说我没有家属。我说你直接开始吧，我有输得起的准备。

于是我们推进电梯，四个彪形大汉或是女汉子，戴着口罩盯着软帽，外星人似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我，心率、血压、营养都给我上了，妈蛋，我又不是心脏病脑血栓，治个痔疮被外星人样的看着我。我脱了裤子，一丝不挂，我的丁丁和那一丛弯曲的头发被人盖上一片蓝色的无纺布。一个五十岁的男的说我是麻醉师，你不要小瞧我，你的剂量我做主，你家是哪里的，地里几头牛？你可知道洛阳偃师的二里头？艾拉白来的说了一大堆，我侧着身子，三个人拿刀开始朝我的后面下手。我虽然侧着，但我确定实施手术的里面有的女的在一旁扒拉或是观察。

有个家伙，我不知道是他有病还是我有病，拿个手机拍了个照片，来吧，你看看，手术非常成功，切的非常完美，我们成功了，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漂亮的手术。我抬头一看，鲜血淋漓。哎呀，我去！

然后，我就跟范伟似的麻了，我被推上轮椅，我下身毫无知觉，那几个大汉合着员工把我弄到四楼，一霎时，开始有人给你送温暖了，逼着你催奶的小米粥，中间掏空，把你力量分散四周的垫子，温度计，关怀套装。员工说，我忙我回了。我说你回吧。

我躺了四个小时，下身毫无知觉，从腰以下，到脚。无知觉。我已经提前感受了啥叫半身不遂。我一直在挂吊瓶，在这样，膀胱估计会破了。不行，起床，尿尿。

试了几次，起不来。又躺下。

直到晚上，再试几次未果，终于蹒跚着起来，穿上拖鞋，一个人趿啦着鞋子拿着吊瓶架子进了套内的卫生间，我一摸自己的二弟，我擦，我擦擦，没感觉了，没感觉了！攥在手里，只有触觉，其他压根就没有半点感觉了。冰凉，不再雄壮。头一次作为一个男人在没有这东西或者失却这东西后无比恐慌。感谢造物主让我体会，让我醒悟。要不然我咋明白魏忠贤没有了会那么嫉俗变态，司马迁没有了会那么文思肿胀。

我一人站着，开始抚摸他，让它恢复功能，麻药已经夺走了它的植物神经还是什么迷走神经，然后小便开始失禁，断断续续、沥沥拉拉，尿出来是青绿色汤渣。我一人对着马桶思索人生，硬生生的尿了四十分钟，腿估计真麻了，一步步的挪回。尿完了我手术后的第一泡尿。

当时我就想，妈的，将来要是时乖命蹇，半身不遂、大小便失禁了，出完我要出的书，卖完我画完的画，然后三尺白绫，趁个没人的空档儿，自挂于东南枝下。

世事难料，思索完人生，但是导演没有喊咔。我那惨淡的人生刚刚开始。

我背后塞着纱布，跟个女人似的。劈拉着走路，如同小绿谷的鸭子。我晚上睡不着了，因为在天蒙蒙亮的时候，隔壁的病友从隔壁的病房里传来了马勒隔壁的杀猪般的嚎叫，“狗日的医生”“我要杀了你”“我要出院”“你们一帮王八蛋”各种脏话狠话连篇。我的天，痔疮也能发生医闹，你说这手术是要多疼？听来听去，第一心烦，第二心寒。无形的压力笼罩四野。

漫长的术后恢复工作开始了，先烤，再薰，再塞药。医生说你没必要在这里住，我说我压根儿就不想住。

员工把我拉回家，你说到底有多可怕，我趴在床上，不敢吃少，更不敢吃多。每每有便意的时候就忍着，然后疼的两边咬牙，最后没办法了，一个人披着床单，在客厅里走呀走呀。比玉堂春在洪洞县里受刑还要苦痛挠头过活。

有一次去堵老大，老大真在百鸟湖接待集团领导，碰见了一个病友，病友说总得疼个几天吧，我做过！我说你好好回忆一下，几天到底是他吗几天？我一天都不想多过。

每天早晨烤，薰，塞药。最王八蛋的是，医生从你屁眼里抽出带了药的纱布，然后再给你塞进去，头几天，就感觉塞了砖头，龇牙咧嘴般的觉得还不如被人踹头。

此前一个大男人不可一世，现在见了医生就要解腰带脱裤子。如同奥斯维辛集中营里的囚犯，两眼呆滞，你大爷的让我去死！

前几天的时候每每来了屎意，那要拿一木棍咬牙，头皮流汗发麻，如同吃了芥末辣根，一气儿弄完，祈祷着便便不要断不要断，回头看看便池里有没有血水涟涟。

时间是个拉锯战，我感觉医生开始露出狰狞的莆田面目。一次换药至少陆佰肆佰，手术花了两千七，换药半个月，快两万的耗尽去了。尼玛。

我继续唐老鸭式的劈拉着走路，医院里进门搜身，说是在创什么城市，你丫的你几时看见一个刚手术完的痔疮患者街头追着砍人，不叫别人追上已是万幸了。

记不清是咋回事儿了，要么是来了一个领导，要么是开个什么会，医院了，医生拿我没办法，我拿自己没办法，不用天天换药被人捅了，他爱咋样就咋样吧，他愿意长啥样就长啥样吧。

开始渐渐走路正常，开始渐渐的开会不用站着了。

感觉自己要好了，但是副作用出现了。

肛门四周肌肉无力，肚内的浑浊之气他控制不住，随意，随时，随地。我擦，幸亏我是过来人了，我他妈我要是年少潘安会毁了多少少女心、情人梦！比如梁思成去五台山寻找佛光寺，搂着林徽因，看见她头顶的头屑、黏黏的到处爬的虮子和虱子的头发，依然念念道：徽因，你丫贼他么漂酿！

我在加入集团天的时候被朋友们喊去喝酒，他让我尝尝闷了四个小时的肚包鸡，谁也没叫，就是四个老男人，坐在车库里，皮牙子、土豆丝儿；凉拌菠菜肚包鸡儿。杯子有些大，至少有二两，半口一个，一个半口。谝传子，扯皮聊荒，喝下。

第二天，照样蹲马桶，猛一回头，尼玛，又是一盆子红血。

他大爷的，看来治疗失败！这痔疮，我不治了！

是为记，谨以此文送给十人九痔的有痔之士。

毁人不倦，育人扯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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